他放下茶杯,敲了敲桌子:“如果想去别的大学,也要参加保送生考试,你们四个都有希望,现在就可以确认报名。”
时莹问了一句:“没有人数限制吗?”
“原则上一个班不超过三个人,”何老师摊开文件,话中有话道,“假如你们表现突出,学校不会难为你们。”
他合上茶杯的盖子,安静地等待学生回复。
陈亦川嗤笑一声,两手塞进衣服口袋里:“去不了北大清华,保送有什么意义?所以我决定放弃,名额留给他们三个。”
办公室内人声嘈杂,他的嗓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全场听到,于是另一位老师评价道:“现在的学生,口气不小啊。”
何老师推高了眼镜,目光落在陈亦川身上:“这可不是一件小事,你们最好和父母商量完,再来告诉我最终的选择。”
然而陈亦川固执己见:“没必要和父母商量,这是我自己的事。”
他说得十分轻巧,仿佛不懂高考的辛苦,且对自己有极大的自信,何老师正准备劝诫,又听见夏林希表态道:“我也选择退出。”
孟之行看了他们两个,步入后尘地开口道:“老师,我觉得我不适合保送……”
保送是一条稳中求胜的路,但是一条路修得再好,也并非每一个人都适合走。
“你们今晚回家,考虑清楚以后,”班主任咳嗽了一声,抬头盯紧了他们,“明天早上再告诉我结果。”
夏林希心想,无论考虑几个晚上,她的主意都不会变,至于拒绝保送的原因——其实和陈亦川一样。
思及此,她又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,高考之后,她和蒋正寒也许会分隔异地,这个假设不容逃避,而且很有可能演变为现实
。
在他们出门之前,班主任从椅子上站起来,意有所指道:“先别走,还有一件事,最近有同学和我反映,说你们这些优等生,学有余力,可以一对一帮助成绩差的学生……”
何老师目不斜视,始终看着夏林希:“这不是无稽之谈么?你们都是优等生,是我们学校的希望,你们应该保证自己的成绩,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。”
他任教十余年,带的都是重点班,许是因为久经沙场,眼神有一种穿透力,每当他凝视一位同学,都能让对方感到一丝紧张。
夏林希不是其中的例外,她当然也觉得紧张,但她不能表现出来,所以何老师话音落后,她默认般地点了点头。
然而转眼回到教室,夏林希依旧像往常一样,帮着蒋正寒订正试卷,她摊开他的理综答题纸,找出每一页上的所有错题,然后在空白处补上正确的步骤。
第一堂课结束后,有二十五分钟的活动时间,如果不是因为大雨,他们都要下去跑步。
由于不用跑步,张怀武闲得发慌,他站在自己的座位上,饶有兴致地看向前方,啧啧称赞道:“夏姐,你真是讲义气啊。”
同学之间,就应该这样肝胆相照,张怀武心想道。
但他却没有思考过,为什么夏林希只和蒋正寒肝胆相照。
约摸半刻钟之后,蒋正寒拿回试卷,他沉默地翻阅了几次,有点想把卷子裱起来,挂在他的房间里。
“我统计了你出错的地方,主要集中在光学,动量,和电磁感应上,”夏林希接着道,“还有一些化学方程式……”
夏林希侧身坐着,手里握了一支笔,在草稿纸上默写反应式,蒋正寒拿了另一支笔,在她的笔迹下画出一条杠:“这里要写可逆符号么?”
“这不是酯化反应,是分子脱水反应,”夏林希解释道,“所以不能加可逆符号。”
话虽这么说,她仍然动了笔,在箭头下补了一个爱心,画完就拿手指盖住,好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。
蒋正寒低笑一声,同样写下了心形线的参数方程:(θ)。
根据这个方程式,可以画出完整的心形,夏林希仔细想了想,在一旁补上了二维方程,蒋正寒停顿片刻,手指擦过她的手背,写了几行三维成像的代码。
“这是什么?”夏林希问。
蒋正寒回答:“彩色的爱心。”
夏林希耳根微红,试图岔开话题:“我们不是在学理综么?”
“嗯,是化学,”蒋正寒拨开她的手指,笔尖指着最初的红心,“一个不可逆的反应。”
一个不可逆的反应,指的是她的方程式,还是穿过了箭头的红心,或者是并未言明却已经坦诚的心意。
夏林希抬头看他,只觉得没办法好好学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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